close

用身體記得豐年祭

這是第一次參加豐年祭,2015年7月24日

對於祭典,個人覺得是一個社群十分私密的儀式,也因此,一直以來不願意貿然參加原(先)住民的祭典。這次感謝達蘭埠教會牧師的邀請,才得以親身參與。但是遺憾的是,時間不允許我全程投入,使自己感到遺憾、與愧疚。

到底豐年祭該用甚麼方式記錄,十分掙扎,儘管在拍攝之前都先請問過許多人,是否可以拍照、錄影,然而對此,我仍覺得若只是站在外頭,以旁觀者的角度攝錄,根本算不上是參與,也只能繼續當個第三者,以凝視參與,再以窺視分析,於是,我放棄了大多時間以拍攝錄影來記憶豐年祭,轉而用身體來記得他/她/他們/她們。

牧師從屋裡拿出一套阿美族的少女衣服,我問:「女孩子的衣服也有階級之分嗎?」牧師回答:「沒有。」一旁的T(神學實習生)補充說「阿美族的階級代表的是不同的年齡階層,就像牧師一早在感恩祭時所說的,每個年齡的階段學習的事物都不同,也因此,藉由穿著來表現。」牧師邊穿,我邊想著,這要是由我自己穿,還真不容易,有些線是要繞到後面去綁的,是不是家家戶戶的母親都會為女兒穿上族服?一邊穿、他們一邊提醒我,穿了之後,身上的東西不能掉東掉西,因此一定要綁好、戴好,穿了族服就一定要下去跳舞,這是參加祭典的方式。我背上情人袋,起初還真不知道這是做甚麼用的,後來明白,若是有人投進檳榔,那就是示愛的表現,他們說:「mimin  說不定真的有人丟進去咧!」這麼說我有點害羞,謝謝他們給了我一個在部落遊走的名字:「小小(mimin)。」

到底該怎麼融入其中,還在摸索,試著拋去部分原本對於他們的認識,我帶著自己的背景進入部落,但卻對於自己是研究生的角色感到困窘,老實說,真不喜歡表達自己是為了研究「甚麼」而來,實際上,更希望是藉由身體在當中的實踐,來認識他們;藉由聽到他們的故事、聲音,來知道他們,而他們也因為我的身體、處境,與我的互動狀態,來生成我們之間的關係,對我而言,進入這個場域想做的,不是單純的研究,而是一種實踐,一種關係的實踐、生成的實踐,是藉由身體、書寫、部分的照片轉化/創作來成就的。

於是,穿上族服,我將相機留在房間,隻身進入人群中,就如同我隻身前往,不願自己站在一旁觀看,選擇以身體實際的行動。

唉,別以為阿美族的人們跳舞都是一個樣,好像只是踏點踏點,何時抬腳、何時換舞步、何時牽手、舉手抬手交換手、抬頭低頭彎腰半蹲、前進與後退,隨著長老的吟唱、大家的應聲,身體也跟著改變著。真是一陣手忙腳亂,邊聽邊看邊學邊唱,汗水在當中擦來擦去,彼此不認識也得牽起手,我邊跳邊取笑自己,真是笨拙到不行。一開始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帶舞的長老,嘴巴跟著大家吟唱,若撇開發音標不標準,到也沒什麼問題,但是若是要像他們一樣的發聲方法,真是試了幾次都不太成功;但是腳步,還真是差得多了。練習了幾輪,嘴巴和腳步才突然幾次靈光的合在一起,當下的恍然大悟是,原來,這腳步與歌聲、吟唱的頓點重音是那樣和諧,一旦意識到他們合在一起,身體的感覺真是暢快,無怪乎這些朋友們這麼熱衷於唱歌跳舞。

然而,還是差了點,我想我的身體僵硬不是沒有原因,看著他們的動作,像是撒網、像是採收,可能是搗米、也可能是狩獵,這與我的生活真是相差甚遠,力道的使用光是用看的雖能感覺到,但要實踐出來,大概還需要花點時間吧。這就是他們的生活、他們的身體知識,與我是那樣不同。

中間圍著一圈椅子,開了幾個口子,似乎是部落裡的長者坐在當中,有男有女,一邊跳舞,隊伍甚至穿梭進這個小圈圈中,舞蹈的動作彎腰、點頭,像是敬禮,隨著頭低的姿勢踏著腳,幾次舞蹈之後,我問T:「中間那些人,是部落的長者嗎?舞蹈的動作,是不是表達我們對他們的尊敬?」T說:「是阿,只是達蘭埠與太巴塱(T是太巴塱青年)不同,達蘭埠部落中間那圈椅子,有女的,在太巴塱,只有男人。」這不是第一次我了解到原來光是阿美族,各個部落隨著他們的生活、關係狀態,在祭典與各方面的表現上,還是有所不同。一邊跳舞,一邊餵酒,我心想,這或許是為了解渴吧,但看資料,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,酒過好幾巡,對於啤酒就是不行的我,還是跳過比較好。但是,敬酒是部落裡的關係實踐,等到夜晚到來,大概永生難忘的燒酒雞,還是使我又探得身體酒力的新境界。

真是熱情、願意分享的一群人,其實他們歡迎前去參與的人們,但他們更希望這些人不是在一旁看著,而是背起情人袋一起下海跳舞。在休息的時候,我又揹起相機,在旁穿梭,有時有拍、有時只是拿著,W大哥經過我說:「你穿族服,怎麼沒下去跳?」我說:「有阿,我有跳的!現在是休息嘛」大概是因為穿族服的時候,裡頭有件排汗衫,所以看不出被汗水浸濕的樣子,其實當時的我,已經熱到腦袋要冒煙了,唉唉,希望牧師為我做個見證。

第二天早上,星期六,是更多外賓的一天,早上雖沒穿族服,也戴著情人袋下去和大家一起跳舞,在那過程中,看見許多觀光的人們,高高的舉起相機,與我們面對面的錄影,當下的我覺得自己真是奇異,沒有穿族服,一身深藍與牛仔褲的打扮,在眾多紅色的裝扮中,格外顯眼,比昨日感到更不好意思,但是隨著舞步越來越熟悉,也感到不這麼困窘了。但那時,身體卻有些明白,那種被當猴子看的感受,其實沒有譴責他們的資格,很多時候,我也會忘記不應該這樣。

一定要再去,是我與他們的關係連結,一次又一次的去,而下次前往,我可以帶甚麼給他們呢? 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euxyri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